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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“规矩”和“体统”,她的“沉稳”与“端庄”,远比一个孩童的惊慌、一件被弄脏的衣裙、甚至一场小小的哭泣重要得多。
她坐在这里,本身就是一种展示,不容有任何偏离。
她看到已有反应迅捷、训练有素的侍女迅速上前,无声而快速地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污渍,动作麻利得惊人。
另有一位经验老道的嬷嬷上前,面容温和但语气不容拒绝地半扶半抱起仍在抽噎哭泣的芸姐儿,低声安抚着:“姐儿乖,莫哭了,随老身去换身更漂亮的衣裳来……”
几乎是半强制地,迅速将哭得打嗝的小人儿带离了这令人窒息的正厅。
整个过程迅速而安静,高效得仿佛一场预先排练过的默剧。
不过短短片刻,地上的狼藉已被清理干净,泼洒的汤汁痕迹被擦去,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。
席间的气氛在一种微妙的停滞之后,开始尝试恢复之前的“和谐”。
长辈们重新拿起筷箸,开始低声交谈,内容却巧妙地避开了方才的插曲,转而谈论起天气、衣裳料子或是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,仿佛那片刻的混乱从未存在过。
许棠重新执起银箸,指尖却冰凉一片,甚至微微有些发颤。
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面前的菜肴上,维持着脸上那抹无懈可击的平静表情,试图继续用餐。
可那口精心烹制的食物含在口中,却味同嚼蜡,难以下咽。
那小女孩被带离时,回头投来的那一眼。
含泪的、茫然又委屈的、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眼神,在她脑海中反复浮现,挥之不去。
她仿佛透过芸姐儿,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,在那个同样需要绝对“规矩”和“得体”的环境里,在一次次的告诫与约束中,一点点收起孩童的天性,磨平所有不合时宜的棱角,将所有的真实情绪深深地、小心翼翼地埋藏起来,最终塑造成如今这副完美的模样。
她此刻的完美无缺,何尝不是建立在无数次类似的“不能”、“不许”和“不可”之上?何尝不是用失去某些本能与鲜活换来的?
她忽然觉得,这满室的辉煌灯火、珍馐美味、衣香鬓影,都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、冰冷的琉璃屏障。
她身处其中,是被展示、被欣赏、被评价的中心,却感觉不到丝毫真实的暖意与人情。
她忍不住想,所有的世家贵族都是这样的吗?即便在自己家里也要时时刻刻不能松懈吗?
她微微垂下眼帘,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恰到好处地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