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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有时这才抬起手,抹了下眼睛。
她已经记不清,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这样的了。
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姑娘,有朋友,有喜欢的人,就算车祸之后,也有过一段教科书般的身残志坚的感人时光。
可回头再看那段日子,竟仿佛是在看别人的人生了。
通话时长14分26秒,这期间,何有时一直有一句话梗在嗓子口,无时无刻不想说出来,却总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回去,话到嘴边却始终没能说出口。
她想说。
——其实,我一直有在努力的。
半年前,头回直播那时连说话都觉得惶恐,黑黝黝的镜头后边仿佛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,有千千万万双眼睛藏在其中,冷漠的,同情的,奚落的。
头回直播她紧张得整个人都在抖,说话时嗓子发紧,结结巴巴地念了一段电台故事,就是那种连自己都感动不了的鸡汤文字。
那场直播总共有39名观众,她却被砸了一百多块板砖,大概是真的糟透了。
而半年后的现在,她直播时已经能做到轻松自然了,有时还能跟老观众开个玩笑。甚至半个月前,由APP官方提前预约的跨年现场直播,她都壮着胆子接受了邀请。
她敢一个人去逛超市了,摆在货架高处的商品,也敢踮起脚去够。
她也找到了第一份正正经经的工作——做秦先生的心理特护,高薪且轻松。
她一直有在努力的,比起一年前那个最绝望的时候,真的已经进步了很多了。只是跟人交流这块上差了点,还没法恢复到车祸前一样。
可在妈妈眼中,她大概还是那个被生活压垮的怂包,深居简出,蜗居一隅。
胸口梗着一个解不开的结,里边藏着她可怜又敏感的自尊心,不论外人还是家人,稍稍一碰就难受得要命。
手机叮咚响了一声,弹出一条信息。
秦先生:晚安。
寥寥两个字,何有时多看了几眼,就觉得眼睛发酸,埋在枕头里蹭了蹭。她也知道自己这股子矫情劲特别讨厌,可还是忍不住。